2023年和2024年,电通创意中国团队连续两年赢得戛纳国际创意节狮子奖,继肯德基跨次元炸鸡店获得创意商务狮铜奖之后,与公益组织剪爱合作的《迷失钟表》又赢得户外狮铜奖。
从业三十余年的资深创意人Chris Chen,作为电通创意中国区负责人,带领团队在过去几年里取得这些成就,而他的目标始终是“重塑电通创意文化”。
Chris Chen曾经两次担任戛纳国际创意节评委,他将戛纳狮子视为行业基准和奋斗目标。他说,戛纳获奖让他倍感喜悦,因为这也为品牌提供了一个向世界展示中国创意、进行文化对话的平台。今年,Chris Chen在戛纳发表演讲,洞悉中国Z世代,得到了全球同行的积极反馈。他们说:“China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,跟他们在媒体上看到的不一样”。
Chris Chen于2022年在上海创办了一家公司,名为Trio Digital Integrated。2012年,Trio获得 Campaign AOY 年度代理商大奖大中华区最佳数字代理商金奖,随后于2013 年被电通集团收购。他也加入电通,自2020 年起成为电通中国创意团队负责人。
在本次独家专访中,他与Campaign 分享了电通获奖作品背后的创意、他对戛纳国际创意节的观察以及对中国创意现状的看法。
Campaign: 电通创意中国连续两年在戛纳国际创意节获奖。您能否详细介绍一下这些获奖作品?
Chris Chen: 去年得奖的是,我们与肯德基做的一个平行宇宙炸鸡店。当初会有这个想法,是因为疫情后中国年轻人行为的改变。以前我们都认为,技术在变,人不会变,但是事实上人也是在变的。70%的中国年轻人更喜欢社交网络互动,喜欢在线上社交大于线下社交,这个是一个很大的行为变化。我们后来推出一个全球调研,发现中国年轻人线上花钱也是远远高过其他主要市场,比如日本、英国、美国。
我们不只想要做一个营销活动,而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平台。到今年,已经有20亿人次来到这家“餐厅“,产生了六十多亿次互动,我觉得,这是很了不起的。从2022年起,我们把它真的当一家店在经营, 线下做什么线上也在做什么,所以我们得了创意商务狮。2019年,肯德基也得了创意商务狮,我觉得这个类别是中国市场的强项。
Lost in Time 《迷失钟表》是一次尝试。我们执行创意总监的家人还有我的家人都遭遇了阿兹尔海默症,所以我们能切身地感受到,如果能有机会让大家知道这件事,(虽然)没有办法治愈,但是有没有可能让我们更好地应对。与剪爱协作的第七年,在创意的人力和策略支持下,大家一起把这个想法变为现实。
连续两年能够拿到戛纳狮子,第一是因为,电通作为全球网络,全球团队给了我们很多支持。因为我自己做过两次戛纳评审,所以(评委)其实是来自全世界的,你需要能找到一种语言是大家都能够理解的。这两个案例,一个是ESG(环境、社会和治理),一个是Commerce(商务)。我们其实在尝试不同领域。
作为资深创意人CCO,您能分享一下今年参加戛纳国际创意节的感受吗?近几年来,您注意到戛纳有什么变化吗?
我已经去过六年了,除了2021年没有去。2018年我是演讲人,2019年我是评委,然后2020年停办,(2021年是线上),2022年我也是评委,2023年我们拿奖,今年我也是演讲人。
这几年来,戛纳有很大的变化,我记得2017年第一次去的时候,好像来到科技展不是广告节,(大家)在讲机器学习、大数据。疫情后那一年,2022年,我发现一个很特别的现象,大家又回过头来讲humanity(人性)。
可是慢慢的这两三年下来,我觉得,创意人对科技的焦虑一直在改变,一开始有程序化广告和大数据,大家都很焦虑。过完疫情,又回到非常Humanity(关注人性)。到2023年,因为AI人工智能出现,焦虑又出现了。但是今年,我觉得有一点融合,大家在AI焦虑潮过后其实也有人开始讲(其他话题),像这次电通意大利CCO他讲到了Lo-Fi(低保真)。
最近两年在戛纳人工智能都是一个热词。您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对团队创意工作的影响?创意人应该如何与人工智能合作,发挥更多优势?
因为从1999年就开始做数字,我自己很喜欢玩这种新技术,一直很享受这些东西,所以我自己没有那么焦虑。
AI当然会影响到我们的内容生产方式。
电通内部很快会推出一个人工智能新工具,它的设计很智能,像一个APP Store(小程序商店),里面有不同的工具,比如有肯德基专家、小红书专家等专业模式。我们非常鼓励团队去尝试,全员去学习和使用,这也是未来趋势。
最近几年,电通创意团队推出很多公益广告,比如我们曾经分享过穿山甲之歌和蚂蚁森林五周年。有没有一些创意作品,即使没有在戛纳获奖,您也非常喜欢?
我们支持肯德基推出“无声餐厅”,通过视觉化的符号语言,为肯德基听障员工设计了一套专属沟通系统,让每个来到餐厅的人无论消费者还是天使员工都一样自在,实现更友善积极的互动。青春期也有痛,于是我们帮助赫力昂旗下止痛品牌芬必得通过《一封大山的寻人启事》去找到那些从大山走出的女性去带领留守大山的女孩走出困境。
品牌和社会责任相连是显学,不是为了得奖而做的事情,应该是跟品牌非常自然地融合在一起。我喜欢非常直接,但是能够打动人心的内容。这种积极正面的作品已经代表着我们的DNA。B to B to S(Business to Business to Society)是电通创意团队的DNA。
今年早些时候,电通中国首席执行官麦俊彦(Chun Yin Mak)接受我们采访时也谈到,Dentsu Z团队计划拓展至创意之外的领域,包括客户体验、媒介和客户服务。请您分享一下Dentsu Z目前的发展状况以及如何培养年轻创意人才?
Dentsu Z是2021年(启动的)。Z世代占中国人口总数20%,但是贡献了40%的消费。年轻人非常在乎authenticity(真实),不如直接让年轻人搞定年轻人。但是我们希望找到很多不一样的人。
第一年是1800人来报名,我们选了10位左右,找了200人参与线下面试,再选出40人参加为期两天的训练营。这10个人非常优秀,而且每个人都非常特别,有人是KOL,还有的人很会玩游戏,我们把不同的人放在一个团队。
而且我们不是用广告公司以前找艺术总监和文案的标准,我们找到的是New Media Artist(新媒体艺术家),Cultural Observer(文化解读者) 以及 Social Player(社交玩家)。
他们没有领导,他们的负责人就是我,没有别人。每个礼拜我会跟他们有一次会议。我觉得这一代年轻人他们真正喜欢的事情会全力以赴。当然没事的时候,你也不要把他们绑在办公室,没必要。他们经常会说,“我们遇到Chris,我们比他早下班”。我对他们更像是Incubator(孵化培养),而不只是交付工作给他们。
每两年他们会出一份Gen Z报告,他们写出来之后,大家看到就会觉得这才是洞察。数据不会告诉你洞察。数据还需要人去挖掘。所以我们常看到很多所谓中国年轻人的报告,你会发现,他们都只是一些数据的堆叠,可是dentsu Z写出来的报告,展示的是人性的部分。
我也带着dentsu Z团队成员去戛纳,参与幼狮角逐。他们跟我说:“真的觉得我开眼界了,听到的,看到的,真的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”。不止有颁奖典礼,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盛会。
有一些观点认为,中国的品牌或客户可能不像以前那么重视戛纳了。您如何看待这一问题?
如果有机会的话,大家能去戛纳,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,可以看到整个世界的营销脉动和洞察,还有人性。去年我们就发现,全世界年轻人都产生了逃避的想法,这也是为什么,我们那时候会有肯德基跨次元炸鸡店。
我入行已经34年,这三年大概是我觉得变化最大的三年。
每年回来我都会花很多时间去做一些洞察整理,去和大家分享怎么能在戛纳拿奖。
外部媒介可能有很多刻板印象,但是我觉得中国的作品应该尝试多去这种国际大的(舞台),因为可以帮助我们去改变很多人的偏见。
据说现在客户更倾向于转化率较高的短期项目。作为中国大陆市场的创意领导者,您认为是这样吗?
其实我有蛮多客户蛮在意(戛纳获奖),所谓转化率高的问题,只是大家更关心转化率 。这两年经济不好,所以大家一定都面临同样的问题。
偏重转化率高,没有什么不好。现在尤其在中国市场,去中心化非常严重,比如抖音快手内容去中心化,小红书知乎知识去中心化,拼多多微信商业去中心化。怎样建立目标,然后把品牌价值在去中心化的世界里释放出来,如果你能解决像这样的问题,反而我认为得奖的几率非常高,这是中国的优势。
(中国创意届)应该更多去尝试商务和创意数据类别。虽然真的很难(拿奖),但我还是鼓励大家能够多去尝试。
电通创意是近两年中国大陆为数不多的在戛纳赢得过“狮子"的大型营销传播集团。您如何看待中国本土广告公司迅速成长而带来的市场竞争?
我们这一行一直以来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,所以之前有人讲创意已死,我就想,我们又不是殡葬业,而是广告业。
其实我是在初创企业被电通并购之后留在电通的。我以前的公司叫Trio Digital Integrated。为什么要并购?我们那时候有100多人。但是在我们成长到一定规模的时候,我没有办法再给我的团队更多东西。我那时已经拿到 Campaign AOY 年度代理商大奖大中华区最佳数字代理商金奖(2012),随后是大中华区年度最佳代理商负责人(2016)和大中华区年度最佳创意人(2019)。
加入电通是2013年,到现在11年。创意需要更大的视野,在这里,你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,我觉得这也是大平台的优势。当然每个人目的不一样,本土热店的作品也很好。
我常常都希望带我们的团队多出去看一看。我觉得创意人需要一些氧气,而不是坐在电脑前面,这样拍脑袋想东西。所以这个大集团也可以给你提供更多养分。
问我怕不怕竞争,竞争其实从头到尾没有停止过。我当然同意,4A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。我们像Creative Hub(创意枢纽),是Solutionists,帮品牌解决问题的人。
我们以前那个年代很在乎专精, 但是我们现在更在乎通才,斜杠(人才),不一样的人来帮你解决不同的问题。
是什么动力让您选择广告行业,又坚持了这么多年?
小学中学时,我已经决定只有两条路会成为我的职业,一个是设计,另一个是音乐。所以我直接去广告公司找工作。入行快10年后,觉得互联网好有趣,但是在亚洲还没有地方专门学,就用那10年存的钱,自己跑到纽约去学互动设计了。
2002年,我把公司搬到上海,第一个客户是可口可乐,后来诺基亚、中国移动、索尼等。
在做广告的中间,我有逃跑,跑去做过音乐,在台湾还发行了一张唱片,我们当时的乐队组合叫Why Not,还入围了金曲奖。
广告创意跟音乐到底选哪一个?我觉得还是创意当工作比较好,音乐当兴趣就好。我的朋友都还在音乐圈,后来就我自己回到广告圈。
(为简明起见,本次采访内容有删节。)